且苦且堅強征文散文

　　我想用一首民間歌謠作為這篇文字的開頭：“養媳婦苦,養媳婦苦,半夜起來磨豆腐,三更磨到天明亮,公婆還說我快活”。

　　這首歌謠我不知道是從哪里聽到過的，它是在向人們敘述舊社會童養媳婦所受的苦難。我的婆婆雖然不是童養媳婦，我雖然和婆婆沒有太多的共同生活經歷，但是十幾年了，有意無意地聽到過婆婆講述她那時候的生活，常常令人淚眼婆娑，無論如何我都難以想象世界上這么真實的苦難發生在我熟悉的人身上。婆婆，她是怎么熬過來的呢？

　　我生下兒子的時候，婆婆第一次當成故事給我講過一件事，似乎在講述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那語氣中帶著樂觀，故意講得好笑給我解悶。她說，我生了五個孩子，五個孩子穿同一件衣服，到最后“提起來一堆子，放下來一串子”。說完看我笑不笑，我笑了，我是笑她有意識的錯誤表達，而心酸的是她老人家還有這份心思。婆婆，就是這么一個堅強的外表下有著一顆隱忍之心的偉大女人。

　　1960年的臘月里，18歲的婆婆和16歲的公公結婚了，而結婚不到一個月，就被爺爺奶奶以分家的方式單開了。說是分家，其實只是分開吃飯，其他農活家務全部由公婆承擔的一種特殊的生活方式。公公憨厚，婆婆無助，那么小的年齡，拿現在的孩子來講除了在學校讀書，就是回家被父母寵愛著。我公公婆婆這樣兩個孩子卻在忍饑挨餓、冷酷煎熬、背負極度生活和精神摧殘中承擔著本不該是他們這個年齡承擔的一切。誰都知道六零年是個什么年代，那時候的老戶人家還稍有些存糧，而我的婆婆和公公是新戶，一無所有，兩個正在長身體的孩子最大的渴望就是能吃飽，不管是草還是樹皮。

　　饑餓，經常讓他們前胸貼后背。有天早晨，他們餓的實在睡不住了，趁著社員們還沒有下地，拋開人家剛剛下種沒幾天的自留地，生吃那洋芋種子，兩個人都被毒的口吐白沫，躺在地里動彈不了，最后硬是憑著頑強的意志站了起來，拖著虛弱的身體和其他社員一起勞動。中午回去，婆婆還要給奶奶做飯，常常是咽著唾沫手搟麥面。伺候奶奶后，回頭在自己的窯洞里做飯。那所謂的“飯”就是把榆樹皮剝了最上面的一層干的，剁成一寸來長的小節，放在鍋里干烙到黃色，然后放在石磨上磨成鋸末，用水泡了吃。這東西，如果用涼水泡還能吃下，如果用開水，就泡成了像鼻涕一樣，為了堵住饑腸轆轆的叫聲，只有咽下去。這種吃法，若是有一些麩皮灑在上面就是一頓美味了，可是那將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啊。

　　因為饑餓，加上兩年后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生活迫使公公在外面去背煤，而生產隊的工分全部由婆婆一個人去承擔，像男人一樣掙了自己的工分，中午和晚上還要頂替公公飼養員的職務，去搬大鍘刀掙回公公的那一份工分。帶孩子、伺候奶奶及小叔一家（那時候小叔和小嬸在農村教書掙工資）、下地勞動……一個女人干兩個男人的活，就是鐵打的人也會倒下的，婆婆沒有，她比鐵打的還堅強。

　　過度的勞累，加上忍饑挨餓，缺乏休息，年輕的婆婆在一次早起勞動時遲到了。那是生產隊打井的一項工作，地處西北最干旱的地方，打一口井就是一件天大的事，社員們挖井，從井里一筐筐地把黃土背出來。遲到的婆婆就悄悄地溜過去背起繩子，可是剛剛走了沒兩步，就被生產隊長用小胳膊那么粗的繩子從瘦弱的腿上狠狠地抽打著，一邊打一邊批評婆婆的遲到，婆婆背負著繩子拉著重重的一筐黃土，眼淚嘩啦啦下來，跪倒，站起來，又跪倒，又站起來……

　　這就是我的婆婆，受了屈辱咽下去，苦了累了咽下去。

　　婆婆一年四季只有一件衣服，補了又補。到了冬天，吃的是雪，披的還是雪，手臂和腳甚至臉上，凡是裸露能凍傷的地方幾乎都是凍瘡。

　　雖然過著這種日子，婆婆對待公公的兄弟姐妹卻關懷備至。不但帶大了老公兄弟姐妹五個人，還親自帶大了老公的堂弟。

　　這就是我的婆婆，她的寬厚比她的堅強更令人敬佩，那得需要怎樣的一種胸懷呢！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老公的哥哥們早早地懂事了，在婆婆的教誨下秉持著勤勞和善良，學會了堅強，吃得了常人所不能吃的苦，一個個小小年紀就盡力地幫襯著這個家，盡力地替公婆分擔著這個家的責任。隨著日子的不斷好轉，終于從一家七口吃住一體的的窯洞里搬了出來，憑借年輕的力量挖了幾口新窯洞。婆婆說，不餓了，就得學文化。免得以后受沒文化的窮。

　　這就是我的婆婆啊，從一種不堪的生活中成長的婆婆。

　　生活像流水，無聲無息地流過。從老公開始，到我們的下一輩，全部都以大學生甚至研究生的身份出去了，走出了窯洞，走出了婆婆的視野。每每回家團聚，看到的仍是忙忙碌碌操持日子的婆婆的身影。

　　我不知道在母親節即將來臨的時候我為什么想到了這么多，感恩這兩個字其實早已不足以表達我對婆婆的情感了。雖苦，但要堅強，這種意念已滲透到我們每一個小家庭里。我們永遠不會忘記，要勤勞持家、善良處世、寬厚待人、堅強生活，她老人家帶給我們的遠遠不止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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