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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寫景的文章

時間:2022-11-23 23:42:22 文章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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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寫景的文章

  老舍,原名舒慶春,字舍予,北京滿族人,中國現代著名作家。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二馬》、《老張哲學》、《四世同堂》等,中篇小說《月牙兒》,話劇《駱駝祥子》、《茶館》、《龍須溝》等。正因為這些反映人民生活的偉大的藝術作品,老舍獲得了“人民藝術家”的稱號。為此陽光網小編為大家推薦了老舍寫景的文章的有關內容,希望對大家有用。

  老舍寫景的文章篇一

  草 原

  這次,我看到了草原。那里的天比別處的更可愛,空氣是那么清鮮,天空是那么明朗,使我總想高歌一曲,表示我滿心的愉快。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綠的,小丘也是綠的。羊群一會兒上了小丘,一會兒又下來,走在哪里都像給無邊的綠毯繡上了白色的大花。那些小丘的線條是那么柔美,就像只用綠色渲染,不用墨線勾勒的中國畫那樣,到處翠色欲流,輕輕流入云際。這種境界,既使人驚嘆,又叫人舒服,既愿久立四望,又想坐下低吟一首奇麗的小詩。在這境界里,連駿馬和大牛都有時候靜立不動,好像回味著草原的無限樂趣。

  我們訪問的是陳巴爾虎旗。汽車走了一百五十里,才到達目的地。一百五十里全是草原。再走一百五十里,也還是草原。草原上行車十分灑脫,只要方向不錯,怎么走都可以。初入草原,聽不見一點兒聲音,也看不見什么東西,除了一些忽飛忽落的小鳥。走了許久,遠遠地望見了一條迂回的明如玻璃的帶子——河!牛羊多起來,也看到了馬群,隱隱有鞭子的輕響。快了,快到了。忽然,像被一陣風吹來似的,遠處的'小丘上出現了一群馬,馬上的男女老少穿著各色的衣裳,群馬疾馳,襟飄帶舞,像一條彩虹向我們飛過來。這是主人來到幾十里外歡迎遠客。見到我們,主人們立刻撥轉馬頭,歡呼著,飛馳著,在汽車左右與前面引路。靜寂的草原熱鬧起來:歡呼聲,車聲,馬蹄聲,響成一片。車跟著馬飛過小丘,看見了幾座蒙古包。

  蒙古包外,許多匹馬,許多輛車。人很多,都是從幾十里外乘馬或坐車來看我們的。主人們下了馬,我們下了車。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總是熱乎乎地握著,握住不散。大家的語言不同,心可是一樣。握手再握手,笑了再笑。你說你的,我說我的,總的意思是民族團結互助。

  也不知怎的,就進了蒙古包。奶茶倒上了,奶豆腐擺上了,主客都盤腿坐下,誰都有禮貌,誰都又那么親熱,一點兒不拘束。不大一會兒,好客的主人端進來大盤的手抓羊肉。干部向我們敬酒,七十歲的老翁向我們敬酒。我們回敬,主人再舉杯,我們再回敬。這時候,鄂溫克姑娘們戴著尖尖的帽子,既大方,又稍有點兒羞澀,來給客人們唱民歌。我們同行的歌手也趕緊唱起來。歌聲似乎比什么語言都更響亮,都更感人,不管唱的是什么,聽者總會露出會心的微笑。

  飯后,小伙子們表演套馬、摔跤,姑娘們表演了民族舞蹈。客人們也舞的舞,唱的唱,并且要騎一騎蒙古馬。太陽已經偏西,誰也不肯走。是呀!蒙漢情深何忍別,天涯碧草話斜陽!

  老舍寫景的文章篇二

  青蓉略記

  老舍

  今年八月初,陳家橋一帶的土井已都干得滴水皆無。要水,須到小河灣里去“挖”。天既奇暑,又沒水喝,不免有些著慌了。很想上縉云山去“避難”,可是據說山上也缺水。正在這樣計無從出的時候,馮煥章先生來約同去灌縣與青城。這真是福自天來了!

  八月九日晨出發。同行者還有賴亞力與王冶秋二先生,都是老友,路上頗不寂寞。在來鳳驛遇見一陣暴雨,把行李打濕了一點,臨時買了一張席子遮在車上。打過尖,雨已晴,一路平安的到了內江。內江比二三年前熱鬧得多了,銀行和飯館都新增了許多家。傍晚,街上擠滿了人和車。次晨七時又出發,在簡陽吃午飯。下午四時便到了成都。天熱,又因明晨即赴灌縣,所以沒有出去游玩。夜間下了一陣雨。

  十一日早六時向灌縣出發,車行甚緩,因為路上有許多小渠。路的兩旁都有淺渠,流著清水;渠旁便是稻田:田埂上往往種著薏米,一穗穗的垂著綠珠。往西望,可以看見雪山。近處的山峰碧綠,遠處的山峰雪白,在晨光下,綠的變為明翠,白的略帶些玫瑰色,使人想一下子飛到那高遠的地方去。還不到八時,便到了灌縣。城不大,而處處是水,象一位身小而多乳的母親,滋養著川西壩子的十好幾縣。住在任覺五先生的家中。孤零零的一所小洋房,兩面都是雪浪激流的河,把房子圍住,門前終日幾乎沒有一個行人,除了水聲也沒有別的聲音。門外有些靜靜的稻田,稻子都有一人來高。遠望便見到大面青城雪山,都是綠的。院中有一小盆蘭花,時時放出香味。

  青年團正在此舉行夏令營,一共有千名以上的男女學生,所以街上特別的顯著風光。學生和職員都穿汗衫短褲(女的穿短裙),赤腳著草鞋,背負大草帽,非常的精神。張文白將軍與易君左先生都來看我們,也都是“短打扮”,也就都顯著年輕了好多。夏令營本部在公園內,新蓋的禮堂,新修的游泳池;原有一塊不小的空場,即作為運動和練習騎馬的地方。女學生也練習馬術,結隊穿過街市的時候,使居民們都吐吐舌頭。

  灌縣的水利是世界聞名的。在公園后面的一座大橋上,便可以看到滾滾的雪水從離堆流進來。在古代,山上的大量雪水流下來,非河身所能容納,故時有水患。后來,李冰父子把小山硬鑿開一塊,水乃分流——離堆便在鑿開的那個縫子的旁邊。從此雙江分灌,到處劃渠,遂使川西平原的十四五縣成為最富庶的區域——只要灌縣的都江堰一放水,這十幾縣便都不下雨也有用不完的水了。城外小山上有二王廟,供養的便是李冰父子。在廟中高處可以看見都江堰的全景。在兩江未分的地方,有馳名的竹索橋。距橋不遠,設有魚嘴,使流水分家,而后一江外行,一江入離堆,是為內外江。到冬天,在魚嘴下設阻礙,把水截住,則內江干涸,可以淘灘。春來,撤去阻礙,又復成河。據說,每到春季開水的時候,有多少萬人來看熱鬧。在二王廟的墻上,刻著古來治水的格言,如深淘灘,低作堰……等。細細玩味這些格言,再看著江堰上那些實際的設施,便可以看出來,治水的訣竅只有一個字——“軟”。水本力猛,遇阻則激而決潰,所以應低作堰,使之輕輕漫過,不至出險。水本急流而下,波濤洶涌,故中設魚嘴,使分為二,以減其力;分而又分,江乃成渠,力量分散,就有益而無損了。作堰的東西只是用竹編的籃子,盛上大石卵。竹有彈性,而石卵是活動的,都可以用“四兩破千斤”的勁兒對付那驚濤駭浪。用分化與軟化對付無情的急流,水便老實起來,乖乖的為人們灌田了。

  竹索橋最有趣。兩排木柱,柱上有四五道竹索子,形成一條窄胡同兒。下面再用竹索把木板編在一處,便成了一座懸空的,隨風搖動的,大橋。我在橋上走了走,雖然橋身有點動搖,雖然木板沒有編緊,還看得到下面的急流,——看久了當然發暈——可是絕無危險,并不十分難走。

  治水和修構竹索橋的方法,我想,不定是經過多少年代的試驗與失敗,而后才得到成功的。而所謂文明者,我想,也不過就是能用盡心智去解決切身的問題而已。假若不去下一番功夫,而任著水去泛濫,或任著某種自然勢力興災作禍,則人類必始終是穴居野處,自生自滅,以至滅亡。看到都江堰的水利與竹索橋,我們知道我們的祖先確有不甘屈服而苦心焦慮的去克服困難的精神。可是,在今天,我們還時時聽到看到各處不是鬧旱便是鬧水,甚至于一些蝗蟲也能教我們去吃樹皮草根。可憐,也可恥呀!我們連切身的衣食問題都不去設法解決,還談什么文明與文化呢?

  灌縣城不大,可是東西很多。在街上,隨處可以看到各種的水果,都好看好吃。在此處,我看到最大的雞卵與大蒜大豆。雞蛋雖然已賣到一元二角一個,可是這一個實在比別處的大著一倍呀。雪山的大豆要比胡豆還大。雪白發光,看著便可愛!藥材很多,在隨便的一家小藥店里,便可以看到雷震子,貝母,蟲草,熊膽,麝香,和多少說不上名兒來的藥物。看到這些東西,使人想到西邊的山地與草原里去看一看。啊,要能到山中去割幾臍麝香,打幾匹大熊,夠多威武而有趣呀!

  物產雖多,此地的物價可也很高。只有吃茶便宜,城里五角一碗,城外三角,再遠一點就賣二角了。青城山出茶,而遍地是水,故應如此。等我練好辟谷的工夫,我一定要搬到這一帶來住,不吃什么,只喝兩碗茶,或者每天只寫二百字就夠生活的'了。

  在灌縣住了十天。才到青城山去。山在縣城西南,約四十里。一路上,渠溪很多,有的渾黃,有的清碧:渾黃的大概是上流剛下了大雨。溪岸上往往有些野花,在樹蔭下幽閑的開著。山口外有長生觀,今為蔭堂中學校舍;秋后,黃碧野先生即在此教書。入了山,頭一座廟是建福宮,沒有什么可看的。由此拾階而前,行五里,為天師洞——我們即住于此。由天師洞再往上走,約三四里,即到上清宮。天師洞上清宮是山中兩大寺院,都招待游客,食宿概有定價,且甚公道。

  從我自己的一點點旅行經驗中,我得到一個游山玩水的訣竅:“風景好的地方,雖然古跡,也值得來,風景不好的地方,縱有古跡,大可以不去。”古跡,十之八九,是會使人失望的。以上清宮和天師洞兩大道院來說吧,它們都有些古跡,而一無足觀。上清宮里有鴛鴦井,也不過是一井而有二口,一方一圓,一干一濕;看它不看,毫無關系。還有麻姑池,不過是一小方池濁水而已。天師洞里也有這類的東西,比如洗心池吧,不過是很小的一個水池;降魔石呢,原是由山崖裂開的一塊石頭,而硬說是被張天師用劍劈開的。假若沒有這些古跡,這兩座廟子的優美自然一點也不減少。上清宮在山頭,可以東望平原,青碧千頃;山是青的,地也是青的,好象山上的滴翠慢慢流到人間去了的樣子。在此,早晨可以看日出,晚間可以看圣燈;就是白天沒有什么特景可觀的時候,登高遠眺,也足以使人心曠神怡。天師洞,與上清宮相反,是藏在山腰里,四面都被青山環抱著,掩護著,我想把它叫作“抱翠洞”,也許比原名更好一些。

  不過,不管廟宇如何,假若山林無可觀,就沒有多大意思,因為廟以莊嚴整齊為主,成不了什么很好的景致。青城之值得一游,正在乎山的本身也好;即使它無一古跡,無一大寺,它還是值得一看的名山。山的東面傾斜,所以長滿了樹木,這占了一個“青” 字。山的西面,全是峭壁千丈,如城垣,這占了一個“城”字。山不厚,由“青”的這一頭轉到“城”的那一面,只須走幾里路便夠了。山也不算高。山腳至頂不過十里路。既不厚,又不高,按說就必平平無奇了。但是不然。它“青”,青得出奇,它不象深山老峪中那種老松凝碧的深綠,也不象北方山上的那種東一塊西一塊的綠,它的青色是包住了全山,沒有露著山骨的地方;而且,這個籠罩全山的青色是竹葉,楠葉的嫩綠,是一種要滴落的,有些光澤的,要浮動的,淡綠。這個青色使人心中輕快,可是不敢高聲呼喚,仿佛怕把那似滴未滴,欲動未動的青翠驚壞了似的。這個青色是使人吸到心中去的,而不是只看一眼,夸贊一聲便完事的。當這個青色在你周圍,你便覺出一種恬靜,一種說不出,也無須說出的舒適。假若你非去形容一下不可呢,你自然的只會找到一個字——幽。所以,吳稚暉先生說:“青城天下幽”。幽得太厲害了,便使人生畏;青城山卻正好不太高,不太深,而恰恰不大不小的使人既不畏其曠,也不嫌它窄;它令人能體會到“悠然見南山”的那個“悠然”。

  山中有報更鳥,每到晚間,即梆梆的呼叫,和柝聲極相似,據道人說,此鳥不多,且永不出山。那天,寺中來了一隊人,拿著好幾枝獵槍,我很為那幾只會擊柝的小鳥兒擔心,這種鳥兒有個缺欠,即只能打三更——梆,梆梆——無論是傍晚還是深夜,它們老這么叫三下。假若能給它們一點訓練,教它們能從一更報到五更,有多么好玩呢!

  白日游山,夜晚聽報更鳥,“悠悠”的就過了十幾天。寺中的桂花開始放香,我們戀戀不舍的離別了道人們。

  返灌縣城,只留一夜,即回成都。過郫縣,我們去看了看望叢祠;沒有什么好看的,地方可是很清幽,王法勤委員即葬于此。

  成都的地方大,人又多,若把半個多月的旅記都抄寫下來,未免太麻煩了。揀幾項來隨便談談吧。

  (一)成都文協分會:自從川大遷開,成都文協分會因短少了不少會員,會務曾經有過一個時期不大旺熾。此次過蓉,分會全體會員舉行茶會招待,到會的也還有四十多人,并不太少。會刊——《筆陣》——也由幾小頁擴充到好十幾頁的月刊,雖然月間經費不過才有百元錢。這樣的努力,不能不令人欽佩!可惜,開會時沒有見到李劼人先生,他上了樂山。《筆陣》所用的紙張,據說,是李先生設法給捐來的;大家都很感激他;有了紙,別的就容易辦得多了。會上,也沒見到圣陶先生,可是過了兩天,在開明分店見到。他的精神很好,只是白發已滿了頭。他的少爺們,他告訴我,已寫了許多篇小品文,預備出個集子,想找我作序,多么有趣的事啊!郭子杰先生陶雄先生都約我吃飯,牧野先生陪著我游看各處,還有陳翔鶴,車瘦舟諸先生約我聚餐——當然不準我出錢— —都在此致謝。瞿冰森先生和中央日報的同仁約我吃真正成都味的酒席,更是感激不盡。

  (二)看戲:吳先憂先生請我看了川劇,及賈瞎子的竹琴,德娃子的洋琴,這是此次過蓉最快意的事。成都的川劇比重慶的好得多,況且我們又看的是賈佩之,肖楷成,周慕蓮,周企何幾位名手,就更覺得出色了。不過,最使我滿意的,倒還是賈瞎子的竹琴。樂器只有一鼓一板,腔調又是那么簡單,可是他唱起來仿佛每一個字都有些魔力,他越收斂,聽者越注意靜聽,及至他一放音,臺下便沒法不喝彩了。他的每一個字象一個輕打梨花的雨點,圓潤輕柔;每一句是有聲有色的一小單位;真是字字有力,句句含情。故事中有多少人,他要學多少人,忽而大嗓,忽而細嗓,而且不只變嗓,還要咬音吐字各盡其情;這真是點本領!希望再有上成都去的機會。多聽他幾次!

  (三)看書:在蓉,住在老友侯寶璋大夫家里。雖是大夫,他卻極喜愛字畫。有幾塊閑錢,他便去買破的字畫;這樣,慢慢的他已收集了不少四川先賢的手跡。這樣,他也就與西玉龍街一帶的古玩鋪及舊書店都熟識了。他帶我去游玩,總是到這些舊紙堆中來。成都比重慶有趣就在這里——有舊書攤兒可逛。買不買的且不去管,就是多摸一摸舊紙陳篇也是快事啊。真的,我什么也沒買,書價太高。可是,飽了眼福也就不虛此行。一般的說,成都的日用品比重慶的便宜一點,因為成都的手工業相當的發達,出品既多,同業的又多在同一條街上售貨,價格當然穩定一些。鞋、襪、牙刷,紙張什么的,我看出來,都比重慶的相因著不少。舊書雖貴,大概也比重慶的便宜,假若能來往販賣,也許是個賺錢的生意。不過,我既沒發財的志愿,也就不便多此一舉,雖然販賣舊書之舉也許是俗不傷雅的吧。

  老舍寫景的文章篇三

  泰山石刻序

  老舍

  每逢看見國畫的山水,不由的我就要問:為什么那小橋上,流水旁,秋柳下,與茅屋中,總是那一二寬衣博帶,悠悠自得的老頭兒呢?難道山間水畔,除了那愛看云石的老翁,就沒有別的居民?除了尋詩踏雪的風趣,就沒有別種生活嗎?

  從歷史中的事實,與藝術家的心理,我得到一些答案:原來世上的名山大川都是給三種人預備著的。頭一種是帝王,自居龍種非凡,所以不但把人民踩在腳底下,也得把山川放在口袋里;正是上應天意,下壓群倫,好不威嚴偉大。因此,他過山封山,遇水修廟;山川既領旨謝恩,自然是富有四海,春滿乾坤了。第二種是權臣富豪,不管有無息隱林泉之意,反正得占據一片山,或是一湖水,修些亭園,既富且雅;偶爾到山中走走,前呼后擁,威風也是鎮住了山靈水神。第三種是文人墨客,或會畫幾筆畫,或會作些詩文,也都須去看看名山大川。他們用繪畫或詩文諛贊山川之美,一面是要表示自家已探得大自然的秘密,亦是天才,頗了不起;另一方面是要鼓吹太平,山河無恙;貴族與富豪既喜囊括江山,文人們怎可不知此中消息?橋頭溪畔那一二老翁正是詩人畫家自己的寫照,夫子自道也。

  于是山川成為私有,藝術也就成了一種玩藝兒。山間并非沒有苦人,溪上正多餓漢,不過是有殺風景,只好閉目無睹;甚至視而不見,免得太欠調諧,難以為情。藝術總得瀟灑出塵,或堂皇富麗;民間疾苦,本是天意如斯,死了不過活該而已。

  直至今天,這現象依然存在,雖然革命歷有所年,而藝術頗想普羅。宮殿之美,亭園之勝,所以粉飾太平;春光秋色,納納詩文,所以廣播風雅;開山導水,修廟建碑,所以提高文化。富貴者有命,風雅者多趣,以言平民,則肚子餓了頂好緊緊腰帶,別無辦法。及至日寇逞蠻,燒山毀市,犬馬古玩與古書名畫,頗有車船可運;把孩子擲在路上與河中者,則仍是平民。雖在困難期間,仍有閑情逸致,大人先生,由來久矣。

  前幾年,馮先生①住在泰山。泰山不是上自皇帝重臣,下至文人騷士,所必游覽的五癧之一么?按說,馮先生就該夏觀日出,冬眺松雪,每有靈感,發立詩詞,豈不地靈人杰,相得益彰?可是他偏愛留神山上山下的民間生活:見了纏足的婦女,他覺得可憐;看到老人推磨,他想到近世的機械發明,與我們的事事落伍……人人引起他的同情,事事激起他的憤慨。于是他就創立了十五處小學,給鄉民子弟以受教育的機會。更造起陳列館來,廣收科學儀器,植物標本,藝術作品,與衛生圖表等等,教老百姓們開開眼,長點知識。每一得暇,他便去訪問居民;每得機會,便幫助他們作些有益于大家的事。慢慢的,那里成了個教育中心;雖王公大人還是到那里游玩散悶,可是馮先生心中欲另有一座泰山——泰山是老百姓的,老百姓缺衣缺食,窮困無知,便是泰山之恥;古跡怎樣多,風景怎樣美,都在其次;百姓不富不強,連國家也難保住,何況泰山!

  陳列館中最近的添置是四十八塊刻石,刻的是泰山民間的生活情形。馮先生雖已與泰山居民打成一家,可是他怕一離開那里,大家就松懶下來,忘去他的指示,而舊病復發;若是刻在石上,安在館中,圖是真情,詩是實話,常來看看,總是以提醒大家,應當一致努力。再說遠處人民來朝山拜頂的,生活情況本與此差不多,看看這些也能得點教訓。還有,那登泰山而小天下,自以為了不得的人們,見此也得倒吸一口涼氣,知道活的泰山原來另有一番光景,并非只有松石古跡而沒有受罪的活人。

  刻石上的詩是馮先生作的,字也是他寫的。那些詩既不以風花雪月為題,自然用不著雕詞鑲句;他老是歉意的名之為“丘八詩”,其實句是真,自具苦心也。至于那些字,恐怕連他自己也不忍過于謙虛:寫得確是雄渾大方。那些圖,是出自趙望云先生之手。事真湊巧,馮先生同情老百姓,愛助老百姓,愿替老百姓作事說話,甚至把老百姓的真情實況刻在石上,恰好就有個生在民間,喜愛鄉村的畫家來幫忙。趙先生的山水畫本來很有功夫,可是他不喜山水里那些古裝的老翁,所以就在鄉間細細的觀察,深深的揣摩,要把活人活事放在圖畫里,以求抓住民間的現實生活,使藝術不永遠寄存在虛無縹緲之間。他來到泰山,馮先生便托他畫圖。詩成圖就,便利用山上的青鋼石——色青而質硬,用手指一敲,便當當的響— —雇來本地的幾名石匠,開始平石刻字。鄉下的石匠不免有些土氣,可是馮先生不肯另找名手,怕飯被外人吃了去。事在人為,趙先生親自監工,與工人一同蹲在那里,有說有笑,可是眼睛管事,一筆也不將就;結果,四十八塊都刻得非常滿意。

  不幸,泰山也遭受了敵人的轟炸;這些刻石的`命運如何還不可得知。金錢人力即使都不可惜,民間生活的真情實錄可是決不忍丟掉。國家的衰弱,根本因為民力的單薄;民裕國才能富,民聰國才會強。這是馮先生時時向人提醒的一點,也就是這些刻石的所由來。現在,他把這些刻石的拓片,制成版,訂成冊。刻石不幸失落,影片仍在人間;有心人定會由這里悟出戰事失敗的遠因,也會看出轉敗為勝的關鍵;平日人民生活的寫照,正是目前流民圖的底稿。得民者昌,失民者亡;事尚可為,過勿憚改。由這么去看,這本影拓便自有它的意義。若以為這是賣弄高雅,保存詩畫,你算猜錯,全不相干。

  一九三八年元月十五日老舍序于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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