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鍋柴散文
這幾日清晨,我與夫照例行走在那條鄉間泊油路上,以散步的方式鍛煉身體。
這條路南北走向,望不到盡頭。西旁一條一米多寬,兩米深的石灰磚襯水渠,渠坡沙土混合,鑲嵌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高出路面半米多,枯草叢生;東連一片被征的長滿柳樹的城郊之地,比路面低半米,一條窄窄的長滿雜草的小水溝傍著路,連接地。溝沿上稀疏不勻長了一排至少也有十多年約三四十公分粗的高大白楊樹,因疏于修剪,枝椏參生,枝條已開始泛青。
記不得從哪天開始,其中一段路程,每每走過去,路面亂七八糟遍地散落著指頭左右粗細參差不齊剛剛泛青的白楊樹枝條,還有些許木屑。腳步防不勝防就會踩在它們身上,躲也躲不過。
它們來自路旁被截放的一棵棵白楊樹。因要修新城區通向森林公園的路,這是小城城市建設的主要項目之一。新城區通向森林公園的路東西走向,正好它們處于路中,阻隔了道路的暢通,因此被伐是必然。
一個個嶄新的樹墩金黃截面,一字排開,露出一圈圈木質年輪,在這春色未歸的晨光里金光燦燦,格外醒目。它們一個個泰然自若,全然沒有生命逝去的悲戚,反而若打坐的佛祖,佛光四射。我木然地看著它們,不知是悲還是喜。
要知道這些樹枝,若在我童年時,是非常難得的燒鍋柴,早被村民們哄搶一空,而今卻被遺棄在這路上無人問津,內心不禁涌現出一種失落感,啃噬神經。
這些樹枝,做燒鍋柴再好不過。收攏,曬干,不用怎么用腳踩著費力去往短里折,只需雙臂抱到灶火門上,用雙手輕輕一折就輕而易舉入灶,一根火柴就會燃起紅彤彤的火苗,把日子點燃,使歲月生香,看著就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欲撿,卻又無力拾起,因為我知道,無處將它們安放。
鄉下的媽媽夏天至今還用這種樹枝做飯。
“要是媽媽住在這附近多好啊!我們可以把這些樹枝拾起折整齊,送去碼在媽媽的灶火門前給媽媽燒鍋。”我無不遺憾地對夫說。“誰說不是呢!可惜媽媽遠在百里,況且媽媽家房后的柴垛堆得山似的,都燒不完,哪用得著勞神拾這啊!”夫感嘆地說。
三月末的清晨,新綠星星,春寒猶在,置身這里,放眼四顧,親切無比。說話間,耳鬢廝磨的風把思緒載得悠遠,記憶再度回到那個生我養我的小村莊,那些用柴燒火做飯,炊煙裊繞的日子。
我小時候處于生產隊時期,村民都靠工分吃飯,工分是村民的命根。農村沒有煤氣、沒有煤球、沒有電做燃料,家家戶戶做飯,炒菜都用柴禾。柴禾成為村民生存、生活的重要資源。燒鍋柴一般有樹枝,紅柳墩條,梭梭柴,麥秸稈,玉米稈,駱駝刺,黃毛草,蘆葦稈等。
柴垛是家力的象征。那時候,一家一戶柴垛的大小,可以看出一個家庭是富裕還是貧困的影子。柴垛大的農戶,就顯示出家庭富裕,柴垛小的農戶則是家庭貧寒的征兆。
冬天農閑,是儲存柴禾的好時機。然而這些東西也并不是那么富有,垂手可得,而是得靠手勤腳勤才能獲得。那時村里流行著一句話“一捆柴不打,一根柴火棍不拾,喝西北風去!”因此,只要有時間,村民就扛起鎬,镢頭,拿起鋤頭,拉起架子車冒著嚴寒去打柴。一個冬天過去,家家戶戶的柴垛一個比一個堆得高。
我上小學時,有很多時候,一下學就胳膊上套個笈笈筐到處去拾柴禾。
物質貧乏的年代,柴禾也是非常珍貴的,只要是能著火的柴草,都是生火做飯的好燒鍋柴。而被砍伐的白楊樹木的樹枝,曬干,易燃,頗耐實,是最佳的燒鍋柴。然而在那個時代,連這些東西也稀缺。
最初的記憶,柴禾緊缺時,連駱駝糞,牛糞塊都拾來夾在柴中當過燒鍋柴。
大集體的時候,土地基本都是生產隊的,地上的一切都歸生產隊共有,一切都靠按人頭分配。生產隊的樹木是不能隨意砍枝的,再說,那時候,樹木的用途也非常廣泛,能做燒柴的就是樹枝和樹根。但樹枝有時還要用來給牲口搭棚,所以村民們能撿拾到的不過是一些死亡的枯枝,且微乎其微。
生產隊里一旦放一次樹,幾乎全隊人都盯著那些樹枝。路上偶爾掉些樹枝都被人撿拾得干干凈凈。屬于自己的樹木僅就是自家自留地上和房前屋后那幾棵,靠每年春天修剪一次的樹枝,是無論如何也不夠一年供一家人燒火做飯的,還得依賴其它柴禾。
白楊樹墩是很結實耐燒的柴禾,但這種柴是截放掉的.樹木的根,要用一種鎬加锨使勁刨挖去周圍的土,砍斷須根才能獲得,非常吃力。且挖出來的樹根,要曬涼幾個月,等樹墩曬干了還要用斧子劈成一長塊一長塊才能用。盡管如此,只有截放過樹的樹墩,村民都會樂此不彼去挖。
梭梭柴材質堅重而脆,燃燒火力極強耐時,且少煙,號稱"沙煤",是柴中極品,難得的燒鍋柴。那種柴像千年胡楊樹干一樣虬扎,彎曲,有一種歷盡歲月風霜雨雪沉淀的古木滄桑之感。每到冬天農閑,各隊隊長會組織人員去沙漠砍伐梭梭柴,回來按戶分配。因為它的不容易得到,一家最多也就分上一架子車。所有的吃食里面,蒸饃是最費柴的,因此梭梭柴只用來平常蒸饃饃或過年做年貨時才使用。
紅柳條是比樹枝又耐實但次于梭梭柴的柴禾,干濕都著火,也是非常稀少珍貴的,多也只用于平時蒸饃饃。村子西面有一個非常龐大的紅柳灘。但那紅柳的作用主要是防風固沙,所有權屬于八個隊,每個隊只劃分有限的版塊,每年隊里給各家各戶劃分不大一塊區域,只容許打砍一次,且從表皮刨取紅柳條,不準斷了根,使紅柳根來年長出新的生命。
那些玉米桿,麥草,隊里一年收集起來,還要喂牲口,只有自家自留地里收獲的那點,一年也得珍惜地用。
唯有黃毛草,駱駝刺,蘆葦稈易得。家鄉地處平原,荒灘遼闊。隨處生長黃毛草,駱駝刺,蘆葦稈。而這些柴也比較耗時費力,只有勤勞的人拉著架子車用鋤子去打拾,才能獲得。
但那種叫駱駝刺的柴,是實在沒有柴燒時才用來燒鍋。那種柴,渾身雪白,也渾身是硬刺,糾纏在一起,用手根本沒法分取架到灶火里,只有用個小鐵叉,一點一點剝離往灶里送,架起火來非常小心麻煩,稍不留意,就會刺破手指頭,因此除非沒其它燒柴時才用。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在這要說,“巧婦難為無火之炊”,做飯的時候,先要準備好柴禾。柴禾一般都堆放在墻后或有專門的柴圈子里。從墻后把柴禾抱來,折小,整整齊齊碼在灶火門上,就開始和面,點火燒水,擇洗炒菜,不到個把小時,一頓香噴噴的飯菜也就上桌了。
燒水做飯通常使用樹枝柴,如白楊樹,青柏楊樹,沙棗樹枝,有時也用玉米桿,蘆葦桿等。麥草柔軟韌性,燃起的火時間短,但熱量不易揮發,蘊藉在鍋底,火候勻稱,主要用于烙餅子,攤煎餅,煎韭菜,芽面盒盒,烙燙面油餅等。麥草燒火烙出的食物味美色黃,散發出濃郁的清香,十分好吃。
猶記得小時候媽媽總是利用下雨天不去生產隊上班,用麥草烙一種蔥花燙面油餅,給一家人改善生活。那種蔥花燙面油餅,是玉米面參雜面粉放適量的水糅合在一起做的,剛出鍋,金黃金黃,香氣襲人,吃起來更是酥軟噴香,至今那香噴噴的味道還縈繞在我心中揮之不去。媽媽在鍋頭邊和案板之間來回穿梭,烙都烙不及,剛一出鍋就被圍在鍋頭旁邊翹首以待的我們幾個子女哄搶一空。等我們幾個子女一個個肚子吃得滾圓,再也無法下咽時,才能輪上父母吃。
后來土地承包后,農資按戶分配,樹木分給了各家各戶,到了春天可以隨便修理,秋收莊稼下來,柴草也多了,燒鍋柴也因此變得豐富,誰家墻后的柴垛都堆得山似的。
那些用柴禾做飯的年代,我們沐浴著四季的陽光,風雨,走過了一個個溫情的春夏秋冬,也給記憶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記得剛結婚那幾年和婆婆住平方,做飯還用過一段時間柴禾。柴是婆婆九五年從農村往城里搬家時從老家拉來的木頭柴,有樹樁,椽子,檁子,多粗笨,得一個個用鎬,斧子劈,砍成一手掌大小的劈柴才能使用。
劈柴既耗力又木屑亂飛,塵土飛濺,弄臟衣服。五十多歲的婆婆總是不讓家里其他人干,自己親自完成。至今,婆婆躬身掄著鎬或斧子劈柴的身影還在我眼前晃動。
自搬到樓房就沒再用柴做過飯。只是在每年夏天回鄉去看母親時,依然會用干樹枝親自為父母做頓飯,以此重溫用柴做飯的日子。
八九十年代,每當我走在家鄉的村頭或農戶的院落的時候就會看到一堆堆高大整齊的柴垛。村頭的一堆堆柴垛成為鄉村一道獨特、秀美的風景線。仔細看去柴垛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有黃有黑;要分類的話,有樹枝垛,紅柳條垛,麥草垛,玉米桔垛,棉花桿垛等。這一堆堆滿含柔情蜜意的、滿含村民勞作成果的柴垛,像一尊尊蹲在田邊、村頭的巨人,在那里守望著家園,守望著村莊,守望著幸福。
改革開放后,農民科學種田,糧食產量增高了,加之各種經濟作物創收,使農民錢袋子鼓起來了,生活也漸漸富裕起來,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農村人也用電飯鍋,電磁爐或液化氣做飯,炒菜,省事省力省時省工,除了一些守舊的老人,誰還用柴禾煙熏火燎去做飯呢?村莊上空,炊煙也變得稀薄,燒鍋柴慢慢被冷落了下來,寂寂地堆放在墻后。然而,我還是念念不忘鄉村的燒鍋柴和那些柴禾燃燒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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