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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后我就成了你校園故事
自從擔任校合唱隊的領唱后,奶奶就成了我的忠實粉絲,不僅不厭其煩地聽我練習,還一字一句地跟著學唱。待我將一曲《長大后我就成了你》吟唱得如癡如醉時,奶奶也已模仿得惟妙惟肖。
此后只要一有空閑,奶奶準會說,囡囡,咱們再唱唱那首歌吧。于是,由奶奶和我組成的二重唱,便在家人的喝彩聲中隆重開演。
一次,奶奶表演完畢后摸著我的頭說,囡囡,知道奶奶為何愛唱這首歌嗎?它唱出了奶奶的心聲啊。奶奶這輩子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能像歌中唱的那樣,“長大后我就成了你,舉起的是別人,奉獻的是自己”。至此我才知道,奶奶此前全是伏筆。
寫到這里有必要介紹一下我奶奶。毫不夸張地說,奶奶在斗龍鎮可是大名鼎鼎。曾有人形容過我奶奶,說她為教育事業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前不久,在舉行的十佳市民評選活動中,奶奶以十萬八千多張選票遙居榜首,成為斗龍鎮年齡最大的明星!
要問我奶奶為何會當上教書匠,追根求源,太姥姥算是引路人。大概是在四十四年前的某一天吧,太姥姥喜滋滋地告訴我奶奶,說給她謀了個代課教師的活。奶奶聽罷大驚失色,因為那個時候,教師是“臭老九”,地位低不算,弄不好還得挨批斗。太姥姥知道女兒的心思,忙不迭地說別怕,也就兩個月時間。再說了,當教師也蠻好的,不遭風不遭雨的,每月還能拿二十七塊錢。唉,都怪你爸走得太早,否則……太姥姥說著說著竟抹起淚來。我奶奶最見不得人流淚了,就連忙應承道,媽,我答應還不成嗎?
第一天到任,奶奶的心就涼了大半截子。那是個什么樣的學校啊,一間矮矮的草房,兩個光禿禿的窗洞。冬天,塞上茅草的窗戶在北風中呼呼作響,很有點《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意境。夏天,裸露的窗洞盡情地接納著陽光和雨水。再看桌凳,一律用碎磚壘成,上面擱塊水泥板。這樣的桌凳,夏天倒是挺愜意的,冬天卻是刺骨的寒。
我奶奶一跨進教室,幾十個孩子就嘩啦啦站了起來。此時我奶奶才知道,這個一到四年級的復式班只有她一個教師,奶奶將校長兼校工,上課帶打鐘。我奶奶雖然不喜歡教師職業,卻深知教師責任的重大。為了取得學生的信任,奶奶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唱歌謠、猜謎語、講故事、做游戲,只一天工夫,就把學生調教得言聽計從,喜得暗中聽課的村支書連連點頭。
一個多月后,正當我奶奶為即將期滿的教學生涯暗自高興時,太姥爺生前工作過的單位傳來信息,要我奶奶去當學徒工。工人在那個年代可是個炙手可熱的職業,就連娃娃都懂得,“工人階級領導一切”。因此那些日子,奶奶輕快的腳步就像是踏在琴鍵上,每走一步都會響起一串快樂的音符。
可是當奶奶欲與學生話別時,卻從村支書那里得知先前請假生產的女教師已調往別處,接任的教師還沒有著落,也就是說奶奶的離去便意味著孩子們失學。
聽了村支書的話,奶奶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經過一番痛苦抉擇,奶奶不得不同心中的夢想作別。從此,奶奶便安安心心地當起了人梯,播種希望,放飛理想,用辛勤的汗水,托起一輪輪太陽。漸漸地,奶奶的名聲就傳了開來,吸引得周圍村莊的孩子紛紛轉學。五年后,奶奶的教學點成了具有八名員工、兩百多名學生的全日制學校,奶奶也因為勞苦功高,成為一校之長。
燈下八四年對包括我奶奶在內的民師和代課教師來說,是個值得慶幸的年代,國家采取考試的辦法解決這部分教師的人員性質。碰巧的是奶奶掌管的學校正興建教學樓,奶奶盡管很想當個公辦教師,卻又丟不開魂牽夢繞的學校。結果奶奶的同事均順利通過,唯獨奶奶成了清理對象。正當大家為奶奶的何去何從擔心時,鎮政府傳來喜訊,要聘任奶奶當服裝廠廠長。誰知奶奶上任不足一個月,就在眾人的惋惜中回到了學校。奶奶說,她的生命已融入校園,只要能同孩子們在一起,干什么都行。于是奶奶就在眾說紛紜中,在自己為之奮斗了十幾年的學校,高高興興地當起了勤雜工。
第二年春天,奶奶辦理了退休手續。家人都以為,勞累了一輩子的奶奶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可是奶奶卻一如既往地往學校跑,輔導學生、修剪花草、整理垃圾……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無不搶著做。
奶奶不僅將自己的一生交給了學校,還“軟硬兼施”,將三個子女陸續送上講壇。如今,奶奶又將目光盯上了即將面臨選擇的我。老實說,對于奶奶的“主觀武斷”,我是很有想法的,只是為了照顧他老人家面子,沒有說破而已。
走出高考考場,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父親就一把抓住我說,奶奶想見你,快走!這時我才知道,奶奶早就患上了絕癥,并且生命已進入了倒計時。
回家路上,我思緒萬千,悲痛不已。我想,此刻最能告慰奶奶的,莫過于我的承諾。于是一進家門,我就哭喊起來,奶奶,您別嚇我呀,我答應您,讀師范院校。奶奶,您醒來吧,我還想同您一起唱《長大了我就成為你》呢。
聽到我的哭訴,已昏迷了兩天兩夜的奶奶,果然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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