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刃高中作文

　　己刃

　　每個人都是一張曾被命運粗略對待的紙，即使被無情揉捻撕碎，也終會努力舒展，重新成為完好的樣子。

　　——題記

　　1

　　手指緊拽住試卷的一角，指節處森然發白，掌心有隱隱的刺痛。

　　遍布滿面的紅叉，鮮艷的顏色直扎瞳孔，耳邊似傳來老師的嘆息。上次談話，他那樣溫和地說著他的信任，眼中滿溢著毫不動搖的堅定。

　　而你又讓他失望。這樣想著，不覺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老師宣讀較高分時，好友的名字壓軸出場，她照例是全班第一。隨之響起的是久久不息的掌聲。我忍不住抬頭，見她如前幾次一樣嬉笑著，雙手恭敬地從老師手中接過試卷，然后走下講臺。而于此刻的我而言，這些卻異常刺眼。我看著老師臉上斂不住的驕傲和喜悅，那些我從未得到過的，老師的贊許——這些都只屬于她。

　　那樣一個人，為何會是我們之中的翹楚？回想著過去幾個月的'相處，很少見她將自己浸在題海中埋頭苦干，倒是她的俏皮更引人關注，那樣的性格，說是頑劣也不為過。再反觀我自己，桌上堆滿了厚重的教輔資料，動輒為一道題眉頭緊鎖。出彩的天賦使她的每一次成績都成為勛章，而付諸的努力卻不能使我前進。我依舊停在原地。

　　心臟像被冰冷的藤蔓纏繞，我自嘲地嗤笑一聲，把試卷揉成一團，扔進抽屜。

　　放學時她照例向每一個人說著再見，她總是那樣明媚，周遭的空氣仿佛都因她染上了暖意。

　　“一起回家吧。”她小跑過來，手臂作勢要搭上我的肩膀，被我不動聲色地避開。我搖了搖頭，便從她身側大步走開。

　　這世界太不公平。

　　而我無法不起恨意。

　　2

　　已將近八點，家中仍是空無一人。

　　隨著高中課業負擔的加重，父母的工作卻日益忙碌。而我與他們同處的時間也在減少，更多時候，我們像是同住一間房的租客。

　　我只開了餐桌處的一盞燈，就著微弱的光，撕開面包的包裝袋。在這樣靜謐的環境里，塑料包裝袋和手的摩挲聲格外突兀。

　　深夜，樓道終于響起了來自父親那沉重到有些拖沓的腳步聲，門被打開，父親的身影映入視線。他一向是個極整潔的人，從頭發到襯衣甚至皮鞋，每一處都精心整理，也都還體面。而忙碌使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中年男人有點陌生，他臉上布滿青色胡茬、風衣滿是皺褶，許是回來得太急，連皮鞋也沾上了泥漿。他神色倦怠，看向我時還多了一種復雜的情緒，使我心頭一緊。

　　談論起這次考試，他從一開始的隱忍到后來的幾近質問，言語中充滿了對我如何浮躁，如何心思不正的控訴。我只默默地聽著，垂下眼簾，任燈光在眼周投下一片陰影。

　　“你怎會這樣沒用？”他重重地用指節敲打著桌面。

　　周身的血液在聽到這句話時頓時凝固，呼吸像被一雙大手扼住，我猛地睜眼，看著這個我視為最重要的人的憤怒，積聚了一天的委屈在此刻傾巢而出。

　　“我是垃圾！你滿意了嗎！”我渾身顫抖地大吼，踉蹌地跑開。

　　關上房門，我終于抑制不住地大哭，痛苦像這漫天的黑暗一樣，將我包圍、吞噬。

　　僅存于家人的信念，在父親的那句話中轟然倒塌。我有如溺水之人，抓不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被命運拖進深淵，向它繳械投降。

　　3

　　翌日清晨，未見父親，卻在桌上看到他做的煎蛋和面餅，還有一張字條——別吃路邊攤。蒼勁的字跡，是父親。

　　看著盤中煎得有些發黑的面餅，不由地想象父親系著圍裙，笨拙地操縱著油鍋和鍋鏟的樣子。他很少下廚，自我上中學以來，他經常連自己的早餐都無暇顧及，更不用說給別人做。沒多少經驗的他，應該很早就起來準備了吧，想給女兒做一頓飯，也不知拿了多少食材做試驗吧。而他的女兒，是怎樣地在跟他對峙之后，僅留給他背影。

　　思及此處，我突然感到內疚。父親是那樣木訥的人，從不向任何人表達感情。他給我留字條時，定是經過反復的思索，思忖著怎樣才能讓我舒心。他希望得到我的諒解，而先向我低了頭。

　　他的奔波勞累，又何嘗不是為了我？捏著字條，我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泰戈爾說，愛是理解的別名。

　　父親愛我，所以寬容我對他的不敬，甚至為了不讓我難受，想方設法地安慰。而我如今已到了該擔當的年紀，卻仍讓父母背負著整個家庭的重任。比起他們的酸辛，我的掙扎不免顯得無理取鬧。

　　到學校時，好友如往常一樣上前勾住我的手，興奮地跟我訴說著早晨在收音機里聽到的趣聞，仿佛我們之間根本沒有過疏離。我看著她綻放著笑容的側臉，耳邊是熟悉的“絮聒”，心中釋然。

　　所謂的憤恨和對這世界的抱怨，也不過是源于我對自己的不滿。怨我不能變成自己想要的那個樣子，所以那般地不甘心。

　　青春是黯然又濃烈的歲月，像一把利刃，時時印刻在生命中。它的刀尖閃著耀眼的光芒，危險又敏感地向你靠近。你無數次地被它捅出鮮血淋漓的傷口，而你要相信，這些傷口總會被治愈。利刃會在時間的潮水中慢慢卷曲，最終成為一段酸澀又溫暖的往事。而你也在結痂的傷疤中慢慢成長，不覺中也變成了一把刀，一面是經歲月打磨后的鋒利，另一面是留存在心底的厚實。

　　我終明白，我應有的背負和擔當為何。

　　己任，便是己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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