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一下車就遠遠看到，家門口的老杏樹下，父親正等著我回家呢！
父親老了，不斷地咳嗽著，我的心在一瞬間就疼痛難忍了。時光啊，你可否放慢腳步，讓我那白發蒼蒼的老父親慢慢變老啊！
記憶中，父親是個不善言談的人，一輩子在家鄉的黃土地上勤勤懇懇地勞作著，他沒有什么遠大的理想，更不會說什么深奧的話，只是一門心思地希望我們姐弟倆能過上好日子，不要像他一樣一輩子都在土里剖吃的。
小時候，我們家很窮，家里沒什么經濟來源，父親只好外出打工，母親留在家照料我們姐弟倆，守著那幾畝薄莊稼地。記得母親在家里養了十幾只雞，希望長大了可以下蛋，拿到集市上賣掉來維持家里的生計。我和弟弟就眼巴巴地看著小雞一天天地長大，心里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做著美夢，日子居然過得飛快，從來都不知道什么是痛苦。現在想來，那時的日子其實就是我心里所渴望的“房前種樹，屋后種菜”的田園生活，也是我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的幸福時光，因為那時候父母還年輕，我們都還未長大。人的一生中，最幸福的生活應該是有父母庇護的日子吧。
我兒時的記憶里，關于父親的片段并不精彩，無非就是每年按時回家，帶給我們幾個糖果，或者是幾包瓜子等，反正沒什么特殊之處。印象中，父親總是背著鋪蓋卷來來回回奔波在打工的`路上，為了我們的學費，為了家里的生活，出賣著自己廉價的勞動力，從無怨言。
直到母親離開我們的那年，父親終于結束了打工生涯，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家。 ( )
母親走的那年夏天，父親還在外地打工，是二叔他們發電報把父親叫回家的。我只記得那一年，是個無比憂傷的夏天，風在哭泣，云在哽咽，我淚流成河。父親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整夜整夜地不休息，白天拼命地干活，話說得更少了，眼眶深陷，似乎一下子就老去了。年幼的弟弟更是不知所措，每天都不說話，只是默默地躲在角落里蜷作一團，看著就令人傷心。
那年夏天，我不知道我們是怎樣走過去的，也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那樣不幸的事情。當悲劇發生的時候，心痛是再所難免的，成長更是刻不容緩的。有人說，苦難是人生中最好的大學。也許，我的“大學生涯”來得太突然了，一切都容不得我思考，我能做的唯有面對，唯有勇敢地承擔。
作為家里的老大，我應該幫父親承擔家務，為弟弟遮風擋雨，所有的一切都在短時間內回歸到原位，我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看到我和弟弟的轉變，父親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我的心里也是甚感欣慰。于是，我想，生活也許就是這樣的，不管誰離開了，日子還不得照常過嗎？也許別人的眼里，我們是應該哭得死去活來，從此萬劫不復，他們心里才會平衡。而我們偏偏就不信這個邪，越是處于低谷，越要堅不可摧，這些信念陪伴我走過了這么多年的風聲鶴唳，一直都能讓我立于不敗之地，我要感謝那些艱難的時光，感謝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給過我幫助的人！
一直都知道，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碳尤為珍貴。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的人，是無法想象得出那種在困境中得到別人幫助的溫暖和感動的，這讓我又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但愿好人都有好報吧！
那個時候，父親常常對我們說的一句話就是：人不能忘本！這句話牢牢地盤踞在我的心里，一直都不敢忘記！
弟弟考上大學的那年，父親的笑容像陽光一樣燦爛，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在父親心里，他的任務終于完成了，兩個孩子都一樣有出息，將來都不會再像他一樣做個沒本事的農民了。父親走在路上的時候，腰桿子終于直了起來，我知道，我們是父親的驕傲，也是父親這一生為之奮斗的動力。我一直都能深深地體味到，父親那種功成名就的自豪感，并也為之自豪著。每當村里人夸我們倆時，父親的笑容更是不言而喻的，也是春風得意的。
父親就像一棵大樹一樣，把我們送到有陽光普照的枝頭，看著我們遠走高飛，而他卻永遠守著故土，等著我們隨時隨地飛回來，不為自己，只想為兒女再盡一點微薄的力量。這深厚的父愛，我該如何報答？
如今，父親老了，再也不能像當年一樣，可以一次扛起一百多斤的糧食袋子了；再也不能像當年那樣，一個人一天割一畝多的小麥了；再也不能像當年一樣，一個人一次可以吃兩大碗面了。去看父親的時候，特意買了父親愛吃的燒雞，隨手撕了一個雞腿讓父親吃，可是他卻說，牙不行了，吃不動了。聽到這話，眼淚唰的就出來了！
多想回到從前，那個時候，父母還年輕，我們也還小，盡管日子清苦，可是我們卻是快樂的。時光無情地帶走了父親年輕時的歲月，它把滄桑一點一點地刻到了父親的額頭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父親是根，我們是種子。種子總有一天是要去獨自旅行的，而根的守望卻從未間斷過。無論天涯海角，父親的目光從未離開過我們。父親是兒那登天的梯，父親是那拉車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飯將我養大，忘不了一聲長嘆半壺老酒。父親的話時時敲打在心頭：人不能忘本！可是此刻，我們都山高水遠走天涯，留您一人在故土，心難安啊！
當我再次踏上啟程的汽車時，我不敢再回頭去看，我怕看見父親那蒼老的面容，更怕自己流淚的樣子被父親看到。我知道，我的身后，有父親無言的牽掛，無論天涯海角，父親的守望如初。父愛深如海，我們總也走不出這片關愛的海！父愛大如山，我們永遠也跨不過這座厚重的山！父親啊，我該如何報答你？
總是一個人聽著《常回家看看》，獨自淚流滿面。只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愿父親健康長壽，讓我也可以有機會做到常回家看看。這些年，父親孤單徘徊的身影，成了我心里的暗傷，父親的守望，也是我一生的牽絆。
門前的杏花開了一年又一年，父親在老屋里住了許多年，隔年的往事沾染了俗世的塵埃，老屋越發老了，父親的白發在陽光下分外耀眼。淚光中，父親孤單守望的影子又浮現在心頭……
文/云水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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