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插翅難逃的經典散文
“你這娃,搬了家,也不打個招呼,讓老師好找。”他氣喘吁吁地跨進門檻,一邊抱怨你,一邊四下脧巡找拖鞋穿;在你轉身去沏茶的當兒,他已把一骨碌剪貼好的報紙攤在茶幾上;你還沒有坐定,他就急吼吼地招手讓你坐在他的旁邊,指著劃滿紅線藍桿的“資料”給你講解起來。
這是個常態。絕非一次兩次,也絕非一年兩年。幾十年間,我調動過四五次工作,搬遷過五六次家。但每回不管費多大周折,他都會毫無例外地找到我;而每次找見,他又會毫無例外地稍做埋怨,幾乎來不及寒暄,就開始“教育”我。你不聽?那由不得你,反正他有的是耐心和自信。
“教”畢,他很匆忙地一邊說“走呀走呀”,一邊向門口走去;但他往往會在門口又折轉身返回來,再接著“教育”你幾句;有時候他返回來的時候,忘記了說什么,于是他就拍拍自己的腦門兒,很慚愧地低下頭,嘟囔著“走呀走呀”,刮風似的順樓梯向下走去。
知道了你的“新窩”,接下來他會定時來“教育”你。
比如,你調到了教育局,不久他就會尋到教育局;你調到了組織部、報社,他又會毫不例地成為那里的常客。來到這些單位,贈送各種“資料”那是必須的,同時,他還會一邊在辦公室里翻閱報紙,一邊與辦公室人員閑聊,掌握你的動態,以便增強下一次給你輸送“資料”的針對性。
他就是我的高中班主任老師宋博霖。說真的,有時候我對他的舉動,也有過疑惑。你想,一個人從小學到大學,遇到過多少老師啊,但又有幾個老師,能幾十年如一日地心里裝著你,無論你到天涯海角,都聚焦你,跟蹤你,對你進行遠程教育呢!對此,我也用通常所說的“緣分”來做解釋。
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自已的想法。理由有三:一是現實中的緣分往往顯得那么蒼白、脆弱,而宋老師對我“教育”的那股“勁兒”,卻是那么強勁,那么執拗,那么持之以恒!這使我不得不做另外的思考;二是他終身從事教育,教過的學生,成百上千,像對待我那樣對待其他學生,他忙得過來嗎?三是我不少同學反映,他們都深受他追蹤“教育”之苦。
那么,他是圖名?不是!學生有了點進步,他能賺到什么名?逐利?更談不上!幾十年來,他從沒有向學生開過一句口,我請他吃頓飯,他都連連擺手像許由洗耳似的憤而離去!同時,令我糾結和不解的還有:不少他的學生,不但不對他感恩,反而卻對他頗有微詞,甚至在背后罵他。
有那么一天,我兒子瞪了我一眼。電光石火間,從兒子的目光中,我讀出了宋老師的悲傷,也找到了問題的答案。宋老師的家庭背景、成長歷史以及為人處世的準則告訴我們:宋老師出生在一個教育世家,青春年少時投身到向蘇聯老大哥學習的洪流之中報考了俄專業。不料,畢業之后中蘇反目,俄語教師成了尷尬的角色,宋老師在東北的牙克石邁上了他“唐吉可德”式的人生旅途:父兄的誨人不倦賦予了他心直口快的性格;激情燃燒的歲月使他終生血液沸騰,蓬勃向上;源遠的家學使他恪守儒家傳統而與現實相悖……
隨著時代的一次次的變革,他苦悶過,迷惘過,傍偟過,但他絕不沉淪,絕不隨波逐流,絕不自暴自棄,而是把全部的愛都投射到學生身上--他要在學生身上實現他的理想,完成他的夙愿,實現他的夢想!正因為如此,一個嚴重的后果出現了:他對他的學生,愛之過“切”了。過“切”,就會過急,過急就會激,過激就會少方法和策略。試想,對處于反叛期的少年有幾人能夠理解和接受呢!誤解和挨罵是必然的`。冷靜的想一想吧!在中國教育的背景下,有幾位少年沒有“瞪”過自己的父親?有幾位少年沒有一度時期對自己的父親怨恨過,詬病過呢?
我想,以宋老師率真的個性而言,他不會聽不到學生對他發泄不滿。但令人動容的是,他仍然癡心不改,我行我素。非但如此,他還自加壓力,將“教育”的觸角進行延伸。
我家可以說是個“重災區”:我兒子從上小學到大學畢業,宋老師先后送了不下三四十本復習資料;我女兒上學,他送得少了些,但也不少十幾本。而且,他把親子教育的教學方式推廣到我們家,對我們夫妻和子女一塊進行教育。
有一件事我全家都記憶猶新。去年我女兒考上了晉中學院,宋老師知道了,就送給我女兒1000塊錢的紅包。而這一年,我們也知道他的孫女也考上了大學。我和妻子商量以后,就賣了一個皮箱,里面也裝了1000塊錢的紅包,作為回贈。想不到當天夜里宋老師夫婦就氣哼哼的找上門來。他怒不可遏地將紅包摔在茶幾上說:“我給妮子紅包,是讓妮子記住她還有兩位白發蒼蒼的爺爺奶奶關心著她的學習,我不是給你搞什么交易!”……
如今,很明顯的,宋老師上樓梯有些氣喘了,下樓梯,也有點腿軟了。他的一只眼睛,也好象變色變形了。但他還在一次又一次地給我送“資料”。
記得一位外國哲人說過,同樣的一件小事重復幾十年就會成為偉大。我們中國也有一句俗話,多年父子成兄弟。那么,多年師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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